2)宫城相候_何处闲春剪烟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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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烟洛吃惊,一时也忘了害怕。抬起头,柴荣涨红了脸,正撑着木几大咳特咳,似乎能把肺都咳出胸腔。四顾,竟然没人伺候,烟洛本能的想蹦起来。看了看柴荣,稍直的膝盖又有一分犹豫。直到柴荣在咳嗽的间隙好不容易吐出个“茶”字,她才真的飞快地爬起,小跑过去将稍远些的茶盏端过来送到柴荣手边,“皇上,喝茶!”

  柴荣横她一眼,一把夺过茶盏,将微温的茶一口饮尽。匀了匀气息,又痛咳了几声,还未讲话,烟洛已经习惯的快快接口:“皇上,你先不要讲话,以免吸入冷气再引起咳嗽。恕我冒昧,能否让我为你看脉?”

  柴荣一愣,倒也没说什么,伸出了左臂。烟洛毫不迟疑的下手诊脉,跟名医师傅学了两年多的医术,又曾经给南唐许多穷苦人看脉诊病,这一点功夫她还是有的。凝神一刻,她黛眉微蹙,流利道:“这段时间,忌生冷,忌辛辣,注意休息不要感冒风寒。我给……,不,请御医在给皇上开一副清肺进补的方子,好好将养一段,这咳嗽痰症才能去根。”

  说着话,秀目扫向柴荣,烟洛一怔,鼻翼间蓦然一阵酸楚。柴荣,才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,阔额间却积满了南征北战的劳痕,浩然两鬓悄染风霜。依然的英明神武霸主气魄,唇角却刻印了岁月的沧桑。许久不见,姐夫老了。义姐如若见到,可会雄呢?一定会的吧。

  柴荣对上她稍微潮湿的视线,干咳了一声,扭头:“你舍得回来了?又哪里学的医术?”

  “哦。嗯。”烟洛这才反应到自己又乱了宫规,赶紧松开柴荣的手,没骨气的哗啦跪了,用的力气太猛,膝盖彻痛。咧咧嘴,她涤婚大罪,要是能够一磕便飞走,她真的情愿多磕几下。三言两语有点不着边际:“医术是一个南唐名医教的,我只学到皮毛。这两年我……请皇上恕罪!”

  “恕罪?恕你什么?”柴荣按着茶盏,高高在上,隔了颇一阵才问:“这世上有什么是你怕的?”

  “有的!”烟洛小声嗫嚅。

  “哦?什么?”他步步紧逼。

  又是一阵嗖嗖的静,姐夫,似乎并不打算让她推搪糊弄过去。烟洛苦笑,做都做了,又有什么不敢认的?“我怕,失去自由!”清音朗朗,她抬眸,亮瞳澄澈。

  “你……”柴荣面上浮现一丝愠色,转眼却皱着眉嗤笑道:“果真,你连朕也不怕。”

  烟洛有点摸不清状况,赵大哥既然将她引进宫,肯定是确定皇上不会再为难她。与柴荣的再见,设想中可能冷场尴尬或者雷霆万钧,却没有现在这般,这般无拘。她原本打定主意做到打不还口骂不还手,只要不用嫁给姐夫,怎么样都行。可是现在的状况,她又顶撞了姐夫,姐夫却出乎意料的和平。柴荣直率,感情多半摆在脸上,至少目前,不似要咔嚓自己的样子。她在斟酌该回答否定或是肯定句,柴荣却漫然一声:“既不怕我,装腔作势什么,起来!”

  烟洛迷茫,开始纠结该不该趁势起来。她可怜巴巴问了一句:“皇上肯原谅烟洛?”

  “哼!”寒声令烟洛一抖,柴荣的语气有些悻悻,却没直接给答案:“还不起来?”

  烟洛连忙爬起来,撞见姐夫指上那枚血玉戒指,视线被烫了一般倏然收回。柴荣淡淡扫她一眼,道:“那枚戒指,陪葬于皇后陵寝,它只属于你的义姐。”

  烟洛顿悟,恍然望向姐夫,柴荣的面貌苍老了,眼神却始终未变。除却义姐,他的胸中只有江山天下。待她严厉,却肯赦免她涤婚欺君大罪。这份气度胸襟,岂是平凡人所能及?她忽然有点感动,规规矩矩站直了,由衷道:“谢皇上隆恩!谢……恩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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