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笑着说要喂她吃药,她仍然觉得他笑得非常毛骨悚然,简直像是野兽开始进食前的愉悦。
他的手那么粗大,却衬得那碗又小又脆弱,她也只得小心翼翼地,乖乖吃了那苦到极点的黑汁子。
“参见陛下。”她按照宫女教的,朝他行礼。
她的“父母”,很快就退下了。宫殿里只留下她和皇帝。一片寂静里,宫人们大气也没有。
她立在那里捏捏手指,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,低声却有些大胆地问道:
“陛下,你是不是强迫我父母同意的亲事?”
檀济绍让宫人伺候他摘下发冠,除去大朝服,闲散地落座在她的琴榻一边。
听她这样问,他觉得有趣,反问她:“为什么这样说?”
“我感觉,他们不像是开开心心的样子,反而有点畏惧你,平常人家的翁岳可不是这个样子。”
秦禾勉强认同了这对夫妇是她的父母,也勉强认同了自己这个感觉有些陌生的名字和身份。
檀济绍拍拍身侧的软榻,对她示意:“你病还没好,过来坐着。”
她隔着琴案,坐在了榻的另一边。
一开始她确实小心翼翼,可她在短短的两次接触中的察言观色间,足以渐渐摸清皇帝对她的态度和底线。
她有一种感觉,皇帝虽然说不上喜欢她,但也对她有异常的容忍。
所以她敢于问出这大胆的话语。
“那你呢,你怕朕吗?”她听见这异族皇帝问她。
“我也是有点怕的。”她挪动了一下,谨慎的措辞。
“哦?为什么,朕可不觉得你怕……”那男人低低地笑了,浑厚的嗓音带着一点愉快。
“我听说你位高权重,生杀予夺,而且……从不见你真心地笑,不过,刚刚笑的不算……”她抬头看看他,小声说道。
檀济绍看着她:“你才见过朕几面,你怎就知道呢?”
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,但她望着他,莫名的紧张让她抑制不住,有了越来越多忍不住的天马行空的疑问:
“陛下为什么要跟我定亲呢?”
“我为什么不住在自己家里?我们还未成婚,哪怕你是皇帝,我住在你的宫里也不合规矩吧。”
她撞伤头失忆了,反而又变成了当初那个他第一眼看中的小禾苗,灵动精怪。而不再是那个宿怨仇敌的俞羲和。
她确实有些他喜欢的特质,抛去身份不谈。
檀济绍想,他本应该让她做自己的奴隶,让她给他做低贱的暖床侍女,狠狠得到她、折辱她,再把她扔进军营妓寨,受尽折磨而死才好。
但最终,他还是给给她安排了显贵的身份,给她最尊荣的环境养伤。
如同最开始,他为他的小青禾设想的那样。
他想要报复俞羲和。但要报复的对象已然不见,只余下一个禾儿。
他没有独属于他的温暖。
但青禾的世界,四季都是春夏,永无秋冬,照进他内心的黑暗。
秦禾望着檀济绍深如漩涡的眼睛,突然觉得有点头晕,大概施针的时间又到了。
一个年轻大夫进了殿,垂手立在一旁。
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跟着他:
“这位大夫给我施针多次了,是太医吧,早就看着好生面善。”
“参见陛下,参见贵人!”
许叔云不可置信地望着她,触碰到她身边那个皇帝的眼神,不敢对视,旋即低头战战兢兢地行礼:
“回贵人话,在下许叔云,并非太医,而是民间的郎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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